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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朝轻岫早就确定了谁是杀害七皇子的凶手,所以在知道耿百重身亡的消息后,立刻明白那是齐如酌在杀人灭口。

    之后她去案发现场查看,正好看见破碎的大花瓶跟满地积水。

    朝轻岫当时说给众人的推理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比如凶手最开始在地上泼水,其实是想模糊案发时间,让人以为凶手是在下雨时才进入的接天阁。

    然而接天阁中的水实在太多了,仔细想想,由于雨一定是斜着飘进窗户的,那么凶手其实只要在门窗附近泼上水就可以。

    齐如酌刚布置现场时,并没有料到后面的事,他考虑的只是接天阁本就少有人来,位置足够隐蔽,所以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凶手应该是从正门进入,所以就把水泼在了靠近大门的位置。

    然而等齐如酌离开后,接天阁附近又发生了一件意外。

    护卫华大不小心摔断了腿,无法长时间行走,只好转移到畸来坪中休养。

    畸来坪能看到从山脚到接天阁的山路上有哪些人经过,有了华大跟华二的监视,基本可以排除“下雨时有人从正门进入接天阁”的可能。

    如此一来,调查者发现门口有水时,难免会猜测那些水渍是否是凶手在下雨前刻意布置的。

    齐如酌担心暴露,所以在知道华大的事情后,又悄悄去了接天阁一趟,重新布置现场。

    在刚刚看到口供的时候,朝轻岫就意识到,华大的监视其实存在一个空档。

    因为华大摔断的是腿,所以在他刚被转移到接天阁的那段时间,自然会保持静卧不动的姿势。

    既然静卧不动,华大的视角就一定有限。

    齐如酌完全可以趁华大平躺养伤的空档,悄悄回到接天阁内,收拾之前留下的痕迹。

    按照朝轻岫当时的推理,倘若凶手只是为了假装下雨时开窗入内,那泼点水在地上就好,完全用不着打碎大花瓶,齐如酌第一次也只是取了一些水泼在地上而已,打碎花瓶应该是第二次上山时发生的事,齐如酌之所以这样做,是想用更多的水,掩盖住地上靠近大门的水渍。

    朝轻岫在意识到齐如酌可能二次返回时,立刻联想到一件事。

    ——华大摔断腿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朝轻岫清楚记得,华二当初觉得在畸来坪内暂住一天的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在跟别的侍卫说的时候,就只提到华大摔断腿的事情,没具体说明华大准备在什么地方休息。

    倘若是华二将消息告诉的齐如酌,当初就没必要刻意对旁人隐瞒此事,相反,知道此事的人越多,反而越能隐藏住华二本人的存在。就算调查者事后意识到齐如酌曾经得到过通知,也难以确定消息的源头。

    那么剩下的可能人选就只有卢悠容。

    卢悠容表面上跟齐如酌没有交情,私下里却向对方提供帮助,其中必有缘故。加上朝轻岫从许鹤年那边知道齐如酌其实是观庆侯的人,便对卢悠容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之后朝轻岫故意将自己要制作□□明的事情透露给卢悠容,观庆侯以为朝轻岫假冒皇室血脉,自觉掌握她生死,所以一直轻视于她。

    先前观庆侯同意相助朝轻岫,而不担心放任朝轻岫做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自己随时都可凭借手上的证据将对方除去。

    只要朝轻岫消失,那他就是大夏唯一的亲王,而且能占据大部分拥立之功。

    大内监牢内。

    观庆侯静静看着面前的酒壶与白绫。

    黄羊公公已经回来,他瞧了观庆侯好一会,末了笑道:“罢了,君侯是贵人,就让老奴亲自服侍君侯上路。”

    观庆侯身子一震,终于伸手拿起酒壶。

    他倒酒的动作很缓慢,然而还是有许多酒液溅到了水杯外头。

    观庆侯举起杯盏,对着牢房外的人做了个敬酒的姿势,轻声:“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武威王此人心细如发,刚毅果决,羊公公为她卖命,想来今后定能富贵双全,长命百岁。”

    他说完这句带着讽刺的话后,仰头喝尽了杯中的毒酒。

    黄羊公公微微躬身,一字字拖长声音道:“送观庆侯。”

    *

    或许是近来死去的人实在太多,观庆侯的去世就像投入水中的一颗小小石头,溅起些许涟漪后,便迅速消失不见。

    起码武威王府,就半点没受到影响。

    闭门斋内。

    朝轻岫正用扇子扇火,估量着时候差不多,将药炉的盖子揭开,倒出其中药丸。

    她掌了下品相,然后将药丸分瓶装好,贴上标签,安排人送到黄羊公公还有春大姑等人在宫外的私邸之中。

    朝轻岫每一天的日程都很充实,结束今日的炼药工作后,属吏过来提醒时间,朝轻岫回房换了身出门的衣裳,然后进宫与司徒元等人议事。

    自从孙侞近之叛后,朝中许多重要岗位都出现了严重的缺员现象,一时半会找不到足够的熟手能够填空,朝廷也

    就暂开方便之门,允许让大臣各自举荐一些有名望有才华的能人入朝为官。

    朝轻岫早先就与许白水等人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在许家跟华家的孩子中,挑一些曾在官学中进修过,也参加过县试的孩子进户部,做些打杂跑腿的工作。又让人去重明书院探一探情况,看是否有人愿意进京。

    既然朝中有此风声,定康一带许多大族也都纷纷投了拜帖到朝轻岫府上,希望能通过她的门路入朝为官。

    朝轻岫挑选了一些,做完背调后,安排了那些人进入朝堂,又找司徒元商议,打算额外开一次恩科。

    司徒元:“其实许多人都有此意。”

    朝轻岫:“我年轻识浅,还要仰赖威定公主持大局。”

    司徒元:“不过纵使加开恩科,最早也是明年的事了,远水解不得近渴……”

    朝轻岫目光微动,旋即笑道:“司徒大人莫非是想推荐什么人入朝么?”

    以司徒元的资历,举荐人才之事完全可以自专,不必非要与朝轻岫商议,他言语间之所以有些犹豫,只怕是因为此次想要推荐的人才身份不同。

    司徒元说起此事,面上也露出点无奈来:“其实还是王家那边的事情……”

    朝轻岫:“王家……”姓王的人太多,朝轻岫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司徒狄大人是说天子的外家?”

    天子母亲姓王,本是宫中的一位宫人,生了孩子后才被封为少使,平素很不引人注目,物质待遇也非常一般,在天子一岁多时,不幸因为伤寒去世。

    不过王少使本人虽已不在,家族中却还有旁人,如今二十二郎登基为帝,王家自然想要乘势一飞冲天。

    司徒元:“是,按照朝中制度,天子登基后,按例该赏赐家人一些爵位官职。”

    朝轻岫:“既然有规制在,那就按规制办便是,免得让人觉得天子年幼,可以生出轻慢之心。”

    司徒元也是这个意思。

    如果天子已经亲政,朝臣们肯定得反对天子大肆封赏外家,就算赏,也决不能赏得太多,免得让人绝对的皇帝偏私。问题在于天子现在还不到三岁,给王家的封赐太少,旁人不会觉得是天子生性克制,廉洁守礼,而会认为是摄政的大臣无视天子权威,想要借机打压可怜的小皇帝跟他的外戚。

    朝轻岫跟司徒元都清楚这点,于是给王家老大人直接封了君侯,安排到户部,又从王家挑了些人,分别安放到了翰林院跟御史台等地,做些清贵有地位的工作。

    三岁的小皇帝似乎很是高兴,他住在宫里,接受着所有人精心的照顾与保护,还能常常跟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以及比自己大五岁的姊姊一块玩耍。

    等王家身份被人为提高后,小皇帝的玩伴顿时变得更多了一些,除了有时候得被人抱着听大臣们说些无聊且难懂的问题外,他的日子一直都十分好过。

    在一片忙碌之中,这一年慢慢进入了尾声,第二年,大夏改元永平。

    朝轻岫之前开恩科的建议终于被正式提上了日程,因为事情安排得有些急,所以此次恩科规模不算大,徐非曲得到消息后,为了支持上司,干脆挽袖子下场,最后考了第二十九名。

    知道徐非曲的成绩后,朝轻岫还有些遗憾,觉得是王府这边事务繁忙,徐非曲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复习时间不足。而且考官们在拟定名次时,也会因为徐非曲算朝轻岫的门人,刻意压制她的成绩。

    不过此次考上进士的人除了徐非曲之外,还有好几个朝轻岫认得的人,比如重明书院的杜知鸣跟高怀书,就同样蹭上了进士名录的后半截。

    以这些人的年纪,无论名次如何,只要能够考上,就已经很了不起。

    朝轻岫看着今年的进士们站到朝堂上,每一个都显得那么意气风发,心中微微有些感叹。

    一代新人换旧人,朝堂中属于先帝的痕迹越来越少了。

    殿宇还是原来的殿宇,人却已经不是原来的人。

    华丽热闹的宫苑慢慢沉寂下来——自从失去主人后,那些美丽的楼台就仿佛一夜间褪去了鲜明的色彩,变成了沉默背景的一部分。

    中官们曾经上书,小心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们希望武威王能同意多批些钱款维护宫廷,免得皇城看着太过颓丧。

    武威王表示户部不是她在管,然后新任的某位姓许的户部侍郎就将这份请奏打了回去。

    户部的理由很充分,刚刚办了先帝的丧事,国库十分空虚,而且现在小皇帝才三岁,活动范围有限,宫殿修了他也不会去住——这其实是好事,尤其是对保护天子安全的禁军而言。

    北臷那边知道先帝去世的消息后,数派刺客入京,有几次还成功混入了宫城,若非禁军防守严密,几乎每一回都能杀到皇帝身边,最惊险的一次,此刻已经直接跑到了天子寝宫的外殿附近,幸而朝轻岫当夜正好住在宫里,发觉不对后,立刻出手阻拦,最终以重伤为代价,击退北臷刺客。

    事后朝轻岫干脆请了带剑入内的许可,夜间时常值宿宫禁,有

    时还会直接睡在外殿处

    兢兢业业守卫天子安全。

    永平三年

    朝中又正式开了一次科举

    此次录取的进士名单中

    重明书院学生占比显著提升。

    因为朝轻岫进京前久居江南

    且与原重明书院山长应律声交好的缘故

    那些进士多被人为是武威王一党。

    御史们嘀咕两句

    也没揪住不放。

    毕竟现在武威王的党羽已经越来越多

    就算其北边出身的进士

    保不齐也会投到她的门下

    当然到目前为止

    武威王门下最多的还是禁军将官跟六扇门中的捕头。

    这倒不算奇怪的事。

    江湖人若是乐意做官

    通常会在军队跟六扇门中间选择职业

    朝轻岫入仕后又没卸任问悲门主

    挑几个手下安放在京中也很正常

    而且根据先帝遗诏

    她本就有节制定康兵马的权力

    甚至在观庆侯去世后

    还因此就任了枢密使一职

    同时监管瞻天军。

    永平九年。

    时间流水一般过去

    天子今年虚岁十三

    ?)

    已经到了每天都会上朝听政的年龄

    平常也会试着处理政务。而且随着小皇帝的成熟

    王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皇帝的姨祖父去年还升了吏部尚书。

    这样的升官速度

    几乎只比有大功在身朝轻岫略逊一筹。

    朝中情况虽然平稳

    但地方又屡出问题

    比如今年

    南边就起了水患

    要修整河道

    朝轻岫先派了许鹤年监管此事

    过了两个月后

    小皇帝又小心提议

    说不如请武威王亲去巡视一番。

    朝轻岫自然答应

    她持节出巡后

    一直过了小半年才回京。

    ——考虑到巡查地点位于江南

    不少知道朝轻岫身份内情的人

    都觉得武威王之所以在外面耽搁那么久

    很可能是回了问悲门总舵

    接受老下属对她职业道路规划问题的抨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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