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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随和席舟到冉冉家的时候,她正在二楼画室里画画。

    冉冉家是那种老式的六层小楼,最顶层有间阁楼,早先还允许自己改装时,冉冉爸妈将它利用起来,做些装修变成个小复式。

    二楼两侧南北通透,各有一个露天花园,冉冉的画室就在其中一个花园旁边。

    看得出这是颇具生活情趣的一家人,虽然现在是冬天,支起的保温棚下,仍有不少花在开放。

    “最开始都是冉冉养的,她在外面训练顾不上,好多已经送人了,只留下她最喜欢的这些。”冉冉妈妈介绍,“平时都是他爸在照看,没有闺女会弄。”

    花园角落摆放着水管、沤肥、工具,看得出使用频率,眼下这样的顶楼小院放在城市已经足够少见,更难想象以前四季鲜花满园该是怎样的胜景。

    冉冉坐在画室里,所对方向就是一株淡白色的矮脚梅。

    她正在画板上认真勾线,那只射箭时强健有力的右手,拿起画笔也能灵巧自如。

    冉冉妈妈端着水果上楼来时,温随和席舟还站在门外,悄无声息等待。

    “还没出来呢?我叫她。”

    温随正要说不用,冉冉妈妈已经推开门,叫了声女儿的名字。

    “你们一直在外面?妈妈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冉冉有些懊恼地放下笔,佯怒地望向没及时告知她的母亲。

    冉冉妈妈笑着对温随道,“你瞧,我就说她不怕你们打扰,可盼着你们来呢!”

    这几年,温随和席舟有机会就去队里看望冉冉,但基本上不能同时去,席舟先前来过冉冉家,温随还没有,这回冉冉特意强调让他们一起来,还不知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神秘秘。

    不过说小姑娘也不恰当了,当初的小女孩已经长大,坐着都觉得高了不少,五官长开,出落成漂亮明媚的少女。

    她急切地想迎上来,伸手探向旁边靠墙的拐杖。

    温随忽然一惊,才发现冉冉身后搭着的绒毯靠背下并不是轮椅,而是一张非常普通的木椅子。

    “冉冉……”

    温随下意识想要扶她,却被身边的席舟拉住手腕,他对他点了点头,眼神无声地传递出一些讯息。

    今年比赛忙碌,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两个月,那时冉冉还坐着轮椅。

    但温随记得,她对他说过一句话,“小随哥哥,下次见面,我说不定就要长到你肩膀这么高了哦。”

    彼时他仅

    以为冉冉是最近在窜个子,根本没敢往别的方面想。

    难道——

    温随心弦剧颤,他眼睁睁看着少女双手拄紧拐杖缓慢地站起来,原本垂在裤管下赢弱无力的双腿开始支撑起些许重量。

    她或许仍要靠腰腹来维持平衡,而且必须集中全部精神,低着头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相当艰难,而且她只向前走了两步。

    可她当抬起头,“小随哥哥,你看我……”

    温随却再等不及,他快步走到冉冉跟前,扶住她,眼里满是震惊和激动、更多却是巨大的喜悦与骄傲。

    “你真的长到我肩膀这么高了。”

    “是呀!我是不是很厉害?”冉冉邀功地仰起脸。

    温随点头,“很厉害。”

    他得要拼命强忍住,才能让自己不去逾矩地拥抱眼前的少女。

    她通红的脸颊憋出汗珠,短短两步路凝聚了多少旁人看不到的艰辛,明明遭遇如此大的不公,这双眼睛却依然明湛透亮,不向命运屈服。

    “谢谢你的礼物,它真的太好了。”

    听到温随的话,冉冉却笑起来,歪着头对席舟眨眼,“舟舟教练,小随哥哥以为这就是礼物哎,他好可爱!”

    本还激动不已的温随:“?”

    席舟低咳两声,在温随满脸“你都知道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眼神质疑下,走到画室另一面画架前,征询冉冉意见,“那我打开了?”

    “好啊,来让小随哥哥见见真正的礼物!”

    防尘布被掀开,露出下面半人高的画。

    画布中央的青年占据三分之一构图,眉眼清俊微微带笑,最惹眼的是他胸前垂挂的金牌,在周围鲜花环绕中熠熠生辉。

    而远处左上角一面五星红旗,灼烈色泽仿佛那团最耀眼的红日,舒展飘扬。

    画面右侧还有另一个人的背影。

    虽然看不到正面,但那人所穿的衣服袖边有白色条纹,款式很像是国家队教练员的制服。

    而他们正在花海中彼此相望。

    “这幅画送给舟舟教练和小随哥哥,预祝你们奥运会旗开得胜,也希望我的两位哥哥以后都好好的,一直要好好的!”

    温随没能说出话来,他只能怔怔地看着那幅画,又看向冉冉。

    席舟此时已经默默退了出去。

    冉冉妈妈非要留他们吃饭,席舟去给她帮忙,这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些的母亲,边择菜边笑着讲述女儿最近遇到

    的开心事。

    她容光焕发,说起那些,连提早爬上眼角的皱纹也像跟着敛去。

    席舟适时提出了他考虑已久的事,“阿姨,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跟小随都是独生子,我们想能有这个荣幸,可以认冉冉当妹妹,如果您和叔叔不介意……”

    温随正扶着冉冉下楼来,听到席舟的话,不由地顿住脚步。

    “我们当然不介意,冉冉一直都把你们当亲哥哥看待的,这样再好不过,一会儿吃饭我们就摆个席。”

    冉冉妈妈高兴得不得了,关掉火去书房叫冉冉爸爸,喊他拿酒。

    温随看着冉冉笑,却感觉自己笑着笑着,眼眶忽的就热了,整颗心都在剧烈跳动。

    席舟恰在这时望过来,他们眼神相触,似乎一切都不必多说。

    他的心,他全都明白。

    **

    喝了结义酒,就只能叫代驾,直接开回温家。

    明天才是小年,不过温从简梁舒催促他们今晚就过去,明早好一起准备小年的东西。

    梁舒见席舟大包小包又带一堆,笑着埋怨,“说多少遍了下次空手,再带可就不让你进门了。”

    席舟有些不好意思,没应上这话,温随感觉他俩怪怪的,尤其那句“进门”。

    席舟当然不是第一次来温家,可这回却是第一次进温随的房间。

    他的房间同主人气质相仿,干净简洁,除了必要的东西,桌面既没有多余的摆设,墙上也不贴明星海报。

    其实就是普普通通而已,可席舟一踏进来,却好像终于进入独属于温随的私人领域,紧张之下来了句,“你也不追个星?”

    说完觉得突兀,补充道,“像你们这年纪的男生,上学时不都会崇拜什么明星吗?”

    其实是为缓解自己的心情,但没想到温随竟然回答,“没有,我也追。”

    真的追啊,是男的还是女的?

    席舟泛酸地想,又提醒自己不要乱吃醋,目光却不由自主追着温随,看他从书桌抽屉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那东西被绒布袋包得严严实实,能看出是珍藏。

    席舟见状心里更酸,他走近温随身后,刚想用点小行动夺回他的注意力,对方就当着他的面,将那个匣子打开了。

    “喏,这就是我追的明星,从小开始追的,一直追到现在。”

    席舟:“……”

    他看到的当然是他自己的照片。

    这大约就类似

    于,原本黑漆漆的夜空,突然间绽放了无数朵巨型烟花的感觉,美好到有点过头,几近于不真实。

    两人之后坐在床上,将匣子里的东西如数家珍地展示开。

    他们一起翻阅那些笔记,点读那些从稚嫩到成熟的字迹,温随还同席舟分享它们背后的故事,比翻相册更有意思。

    梁舒起先觉得不应当偷看,但听到里面有说有笑,没忍住到门口悄悄瞅了眼。

    一会儿就乐得合不拢嘴,温从简坐在沙发上回过头,扶了扶眼镜,“看到你,我算知道那些年轻人说的‘姨母笑’是什么样子了。”

    梁舒睨他,“会不会说话?怎么是姨母笑,明明是亲妈笑。”

    温从简被怼得直摇头,“我其实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开明。”

    “你这是夸我吗?为什么不开明?”梁舒走过来,满脸不乐意,“那俩孩子你看着不喜欢?你舍得棒打鸳鸯?你舍得你去,别在这儿光说我。”

    温从简试着问,“那你不想要孙子啦?”

    “孙子有儿子重要?”梁舒不假思索。

    “……通透。”温从简乐呵呵接过她手里的沥水篮,“哎你这明天再准备嘛,大晚上的忙什么呢?”

    “我得做好多,怕明天来不及,提前把馅儿备着,你来不来?”

    “来来来,马上来,”篮子都接到手里了还能怎样,“老婆大人息怒,小生这就前来助你。”

    “还小生呢,老生差不多。”

    “那你就是老花旦,老了也最美的花旦。”

    温从简极少这么油嘴滑舌,偏偏梁舒明明嫌他肉麻,其实耳朵也红了。

    “行了啊你,一会儿给孩子们听到闹笑话。”

    “放心,他们听不到。”

    厨房里,老两口肩并肩,一个切菜一个拌馅儿,温从简关注着梁舒那边,“你这胡椒放多了。”

    “是给闫老爷子的,他爱吃胡椒。”

    “哦哦我都忘了,他们一家都爱吃胡椒。”

    梁舒笑了笑,没接话,温从简抖抖粘着菜星的手,胳膊绕过妻子肩膀,拥了她一下,“想怀念就只管怀念,你怀念呢她就在,在你心里。”

    梁舒拿手背蹭了把眼睛,吓得温从简忙拉住她,“有胡椒!”

    “没有,切你的菜吧。”

    梁舒拿筷子头戳他,温从简作势捂住胸口,“哎哟,这么多年了,你手劲儿终于又回来了。”

    脾气也回来了。

    但恰恰这样的梁舒,是温从简年少时一眼就看中的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孩,她在人群中虽不是最耀眼,但却是他自那以后就惦在心里一辈子的人。

    真好,那个她终于又回来了。

    **

    席舟在温随家一直住到腊月二十七,然后他们一起去闫明生那准备过年。

    把后备箱塞满了东西,席舟上楼来看,温随在屋里,正对着衣柜发愁,床上也摊开放了好几身。

    “怎么了?”

    听到席舟的声音,温随皱眉提起一套衣服,“帮我看看,今天去穿哪件合适。”

    席舟笑吟吟打量他,“你又不是没去过外公那,怎么突然在意起穿什么。”

    温随眼神凉凉飘来,席舟顿时举双手投降,“行我帮你看。”

    他衣柜里除了休闲服就是运动服,当然还有队服,席舟挑不出什么所以然,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让他挑等于无用功。

    有点犯难,于是说了句,“感觉还是队服最特别,上面有国旗,但……”

    话还没说完,温随就应道,“那就队服。”

    但平时穿队服会不会太隆重了一点?

    席舟转念一想,外公好像还没看过温随穿队服,让老人家看了一定与有荣焉,也不错。

    过去时席舟开车,温随坐副驾,温从简和梁舒坐后面。

    席舟偶尔注意几次,感觉今天的温随有点不一样,时不时用手勾一勾安全带,或者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似乎紧张什么。

    后面温从简和梁舒在,席舟也不好问,只得专心开车,心道等到了地方再说。

    可这路一直开到闫明生家,朱漆门大敞,外面站着正翘首以盼等待的人。

    席舟远远望见那个高大的身影。

    他站在闫明生身边,非常陌生,又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怎么……”

    车子缓缓停下,席舟坐在驾驶位上,木讷地忘了动作,在温随提醒下才熄火解开安全带。

    门是被闫明生敲开的,不然他都可能忘记开车门。

    脑子里还有点懵,席舟从车上下来,对着闫明生喊“外公”,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另一个人,用有点窒闷的嗓音轻声道,“爸。”

    席舟的父亲席知远,果然很高,只是站在那里就自有威慑力。

    但走近后的样子却和温随想得不一样,比想象中更加随和一些,气质沉稳谦逊,同席舟很像。

    “这就

    是小随吧?长大了。”

    “席伯伯,您好。”

    虽然已经在旁打量了一会儿,等几个旧相识寒暄过后温随才被推上前,但仍不免有些忐忑。

    这种感觉微妙,也很怪异,温随觉得都不像自己了。

    “你好,小随,总听小舟提起你。”

    席知远话不太多,三言两语客客气气,嗓音温和,不像难相处的人。

    但真正令温随开始感到放松的,是他视线在他胸前的国旗刺绣上落了落,再抬眼时轻轻一点头,神色间露出的那抹内敛的笑。

    中午饭林姨已经提前备好,席舟低头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咽下去后,听到席知远回答温从简的话。

    温从简问他什么时候可以退休,“你这也为工作奉献大半辈子了,总算快能休息休息了吧?”

    温随坐在席舟身边,注意他视线总会不由自主望向席知远那边,虽然表面看着挺生疏,其实心里必定是高兴的。

    可席知远回答,“快到退休年龄了,但还得继续返聘。”

    “叮……”筷子磕在陶瓷碗沿发出轻轻的一声。

    太轻了无人注意,但席舟感觉桌子下,温随握了握他的手。

    梁舒叹道,“那地方条件艰苦经济也落后,你年纪上来不比以前,还是早点回来享福吧。”

    席知远只是笑了笑,“就是条件不好所以缺人,走不开啊。”

    他们午饭吃得晚,快两点才结束,之后席舟跟席知远单独出去,父子俩多年不见,必然有很多话得说。

    已经过了午休时间,闫明生怕再睡会影响晚上,就想出去走走提神,叫温随陪他到附近串门子。

    一路聊着晃着回来,席舟已经在家,似乎等温随很久。

    闫明生见他那副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小外孙跟我一起,还怕给你弄丢了不成?”

    然后怡然自得逗猫去。

    晚上这顿梁舒本打算亲自来,还没动手,就被温从简请出厨房。

    “今晚爸爸们做饭,妈妈负责歇着。”

    温随才知道,席知远也很会做饭,温从简给他打下手,“小舟很久没尝过你爸的手艺了吧?今天一定让他主厨,后面还有很多顿呢,再让你阿姨来。”

    梁舒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这么会做饭。”

    席知远回答,“在外面都得自己做。”

    梁舒点点头,“以前幼芳就很爱吃你做的菜。”

    “…

    …”席知远稍微抬眼,对梁舒笑了笑,“是啊。”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厨房里两位爸爸忙得热火朝天,预计要到晚上七点开餐。

    温随追着爪子到门外,望见远处零星亮起的烟火,想起那年放的仙女棒。

    “想放烟花吗?我们去买。”

    席舟拉住温随胳膊,不等人犹豫,就将他带出了门。

    卖仙女棒的小卖部还在原地,温随站在那儿看席舟跟店家说笑,场景恍如昨日。

    但现在席舟回来,会直接将仙女棒塞给他,站得离他很近,再趁夜色掩饰,勾一勾他的手指。

    温随其实想问席舟,“幼芳”是否就是他妈妈的名字,但想了想没问。

    仙女棒点燃,亮起小簇火花,他们各自点了两支,左右手拿着,挥一挥,于黑暗里划开流星似连续的线。

    偶尔彼此相望,火花太小,对方仅有脸能被照亮,却足够温暖。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爸会回来,故意没告诉我?”

    审问虽迟但到,温随承认,他确实是想给席舟一个惊喜。

    那年寒假他跟他开玩笑说要出国去找他爸爸时,温随就看出,席舟其实很想念他父亲。

    就如同席舟也看出,他一直将冉冉当真正的妹妹一样。

    两人互相为对方制造小感动,不需言明,彼此就清楚对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在哪。

    “你怪你爸爸吗?”温随问。

    席舟摇了摇头,“不怪,他虽然不常在我身边,但他对我的影响和帮助一直都在,不限于基因方面的。”

    他调侃地一笑,“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爸总跟我说,一个人有多大能力就得承担多大责任,有些事情不是想逃就能逃得开的,因为心里会放不下。他有太多想做的,也有太多没有实现需要实现的,可惜人无三头六臂,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他很遗憾,但肯定不后悔。”

    “这是他今天跟你说的?你听着不生气吗?”

    遗憾但不后悔,连句温情的哄骗都没有,未免叫人寒心。

    席舟摸了摸温随的头发,“当然有一点生气,但我又很理解,我或许可以作为儿子生他的气,可作为中国人,我绝不能否定他为国家付出的努力和辛苦,而且我现在早就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但需要他庇护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在很远的地方,等着他回去,所以你说我怎么生得了气?”

    仙女棒都已经放完,月亮在西边完全冒出了头。

    虽说星月不能与太阳争辉,黑暗中的人或许会因一时光亮产生错觉,可它毕竟指引了方向。

    温随想起席舟的“星月论”,忽然道,“谁说黑暗下的光明不美?它恰恰是动人的,因为它驱散黑暗,陪伴迷路的人走向光明。”

    他看向席舟,“你爸爸是普照人间的太阳,他有大爱,我就比较狭隘,也很自私,我只想做个月亮,或者星星也行,总之我能量有限,但只要能照亮你就够了。”

    “小随……”席舟不由地握住温随的手。

    一声低低的咳嗽打断他的情不自禁,梁舒出现在两人身后。

    温随神色一僵,回头喊了声妈,但却没松开席舟的手,甚至还把他抓得更紧了。

    梁舒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神态自若地说,“随便出来转转,那两个男人加一个老爷子,屋里闹哄哄的。”

    “……”温随有点不确定她这态度,是觉得他们手牵手并不奇怪吗?

    梁舒到底没憋住,笑道,“别紧张,我是‘故意’来撞破的,不然你们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肯跟我摊牌呢。”

    温随愣住,下意识看了眼席舟,却意外发现对方似乎并没自己这么惊讶。

    “妈妈,你……不反对?我们是……”

    “我知道你们是。”梁舒对席舟眨了眨眼,“小舟,介意把你男朋友借我两分钟?”

    “阿姨……”姜还是老的辣,连席舟都被她这话闹得脸热,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才对了。

    温随犹未搞清状况,就被梁舒拉到一边,“妈,你早就知道了?是席舟他……”

    梁舒无奈,他这儿子真能藏事,“你还要怪小舟跟妈妈坦白?不过你也怪不到他头上,妈妈是过来人,自己会看。”

    “……”温随明明觉得他们在外面是恪守了距离的。

    梁舒像看出他想什么,“眼神可不会说谎。”

    就这俩孩子眉来眼去的黏糊劲儿,还真就如温从简说的,看懂的人都得姨母笑。

    不过作为长辈,该点到的话还是要点到,“小随,这条路不好走,但是你自己选的,妈妈都会无条件支持,其实你这孩子很有主见,选的路就没有好走的,但依然走得漂亮,以前妈妈没能支持你,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如果哪天你累了乏了伤心了,爸爸妈妈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妈……”

    梁舒揽住温随肩膀,不知不觉儿子长得这么高,她都没办法再好好抱一抱,但温

    随俯下身,拥住了自己的母亲。

    梁舒连连说了几个好字,泪盈于睫,她勉强抑下,笑着说,“其实有件事妈妈一直藏在心里,从没跟任何人提过,人在年轻时总会有些朦胧的感情,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就容易模糊了界限。”

    “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我暗恋过小舟的妈妈,也就是你幼芳阿姨。”

    “……”温随意外地张了张嘴,但没打断。

    说起那段往事,梁舒似乎有些羞赧,更多却是怀念,“我跟她从学走路就玩在一起,比亲姐妹还要亲,亲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谁跟她玩我都会吃醋,偏偏她是班长,性格温柔人又优秀,就像小舟一样,真是走到哪都最受欢迎的那种。”

    “所以在我刚刚懵懂知事,周围女生们隐约都有了喜欢的男生时,我以为我喜欢上她了,因为我对别人都不会那么在意。在那个年代,这种感情可不止是惊世骇俗了,它一度让我觉得非常恐惧,也尝试过消灭它,但都做不到。我还是在意她,而且也觉得,她对我跟对别人不同。”

    “后来我们大学毕业,在一个城市,一起合租房子,她不会做饭,但是个美食家,我就为她学做饭。我们都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我曾经以为会一直这样,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只要有她在就很好。直到有一天你幼芳阿姨参加了援非工程,去了非洲。”

    “当时周围的人都强烈反对,但她却义无反顾去了,就是在那儿她遇到你席伯伯,短短半年他们从恋爱走到结婚,我觉得我遭遇背叛,有段时间都想跟她绝交。后来她怀了小舟,不得不暂时回国,我还是没忍住,又隔三差五跑去照顾。”

    梁舒似是想到当时傻里傻气的自己,笑起来,“那段时间她跟我说了很多在非洲发生的事,她是真的喜欢那里,说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你席伯伯和我,体会到最美的爱情和最好的友情。她跟你席伯伯是灵魂伴侣,她还开玩笑说要不是他,她都觉得这辈子可能要跟我过了,因为没人对她比我对她更好。”

    “我那时觉得,她会不会看出什么,在故意跟我说呢,但又好像不是这样,因为渐渐的我发现,我虽然嫉妒过跟她一起玩的小伙伴,却无法嫉妒你席伯伯,他们真的很般配,合该就是要在一起的。而且爱情真的不只是为对方好而已,你爸爸后来花了许多年才教会我这些。”

    梁舒释然,握住温随的手在他手背轻拍,“跟你说这个,是因为像小舟爸妈那样的远方我是达不到的,哪怕我对他妈妈真有什么,我们的结果也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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