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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影实在是太受欢迎了,一场赫连家宴,匆匆亮相,不知俘获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心。

    他是天上明月,是漫空霜雪,是极北沧州凛冬里吹来的一阵煦风,即便未言明神祇身份,依旧从那一言一行,一蹙眉一低笑中,洇出仙姿神容,惹得无数人为之折腰。

    即便宴散,回了小楼,爱慕者也争相追来。

    唯恐唐突,想着珠宝玉器过分俗气,纷纷觅来这沧州霜雪世界中最难寻得的鲜花香草,以表爱慕。

    此前夕影饮过的酒杯,被那双颊挂着奶膘的少年捧在怀里,相比起这些爱慕者,他可是与夕影说过话,共用过一盏酒杯的!

    自觉自己得到的美人眷顾,要比那些盲目勇莽的少男少女要多得多,他亦无比自信,信心满满地来到小楼,期待着再见夕影,却被一个人拦堵在外。

    是那个不起眼的奴隶。

    还是个瞎子。

    少年顿了片刻,礼数周到地拱手揖道:“烦劳小哥通传,我是……是来还酒杯的!”

    他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却见那奴隶抱臂拦在院门前,半步不肯相让。

    几乎是凶悍地抢过他手中的杯盏,指腹摩挲着杯口,冷哼一声,就将那杯盏揣进怀里。

    少年一呆:“那……那是我的!”

    “你的?”

    苍舒镜笑笑,面容陡地阴鸷起来,明明是个瞎子,少年却觉得自己被盯地背脊发寒。

    他咽了咽唾沫,坚定点头:“我、我的!”

    苍舒镜阴沉沉道:“你不是要还酒杯吗?东西送到了,你可以滚了。”

    少年:“……”

    脾气再好,他也不由横眉怒瞪:“你不过是白影公子身边的小奴,连赴宴的殿门都进不得,而我是赫连家的表公子,能与白影公子对饮的人,你这小奴好不懂规矩,竟如此狂妄,待我见到白影公子,定要让他弃了你!”

    句句话都踩在苍舒镜的底线上。

    原本只想将人赶走了事的苍舒镜,怒了!

    “什么叫你能与他对饮,我连殿门都进不得?”

    还是少年身形,衣衫破烂,谁都能欺能辱的模样,却带着浓重的戾气,一步步朝那少年走去,逼地对方跌步往后退。

    他嗓音愈沉,寒气森然:“什么叫你能让他弃了我?”

    少年下意识慌了。

    不过是个奴隶,他为什么会这么怕?

    对方身份低贱,而他是高贵的仙门公子,怎会怯?

    可他就是怯了。

    “我……你……你大胆!”

    这声“大胆”喊地着实没气势,都给苍舒镜逗笑了。

    “就这点胆量,还想追求他?”苍舒镜的恶毒对旁人毫不收敛:“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少年愤愤,声音却在抖:“我不是东西?你就是?你不过一个下贱的奴隶!不说能入宴,就连白影公子的小楼你都进不去,只配守在门外!”

    这人越来越不知死活了。

    苍舒镜忽地笑了声,脸上却无笑意。

    他轻声叹道:“是啊……”

    “我只配守在门外,可这已经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了。”

    周遭的空气忽然窒闷起来,少年懵在原地,他莫名动弹不得,像是被禁锢,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利刃悬在头顶,就要落下。

    他茫然未知,危险将至。

    忽然——

    “哥哥叫你进去。”

    小兔妖推开门,被阴诡的气氛吓了一跳,“啊”了声,问苍舒镜:“你在干嘛呀?”

    苍舒镜手心握拢,转头笑了笑:“没什么。”

    少年已一溜烟跑了。

    美人和命比起来,自然是命重要!

    小兔妖眉心蹙了蹙,他修为低,看不懂发生了什么,想着那少年也是个爱慕夕影的人,同适才的那些男女没什么两样,便懒得多问。

    苍舒镜又问他一遍:“你刚刚……说什么?”声音有些抖,“我适才没听清。”

    “哥哥叫你进去呀。”

    小兔妖话音刚落,眼前就没人影了。

    赫连家财大气粗,客人住的小楼都布置奢靡,俨然像个宫殿般。

    沧州寒冷,虽布下了供暖的结界,也还是比不得南方温暖,小楼内设有一处天然温泉,苍舒镜越过满室鲜花香草的寝屋,眉头直皱,咬碎银牙,他想一把火将这些花花草草都烧掉!

    但他不敢。

    他如今乖顺听话,像一只脖颈拴了锁链的犬。

    锁链另一端,被他亲手递给了夕影。

    薄纱摇曳,烟云叆叇,绢屏纱幔后,倩影如画。

    苍舒镜禁不住咽了咽喉。

    惦念的声清清浅浅地问他:“想杀人?”

    “没有。”苍舒镜委屈地:“你不许。”

    夕影笑了笑,闻声见影不见人,他没允苍舒镜越过绢屏,这

    只听话的乖犬便不敢逾越一步。

    “可我怎么听闻,那些送来香草的孩子,回去路上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不是走路不慎跌断了腿,就是被凭空出现的石头砸破了头。”

    他说这话时,是带了点笑意的。

    实在觉得苍舒镜这种古怪行为有趣,像个垂髫小儿,争风吃醋,恶劣使坏。

    偏偏又在他面前装作乖巧。

    苍舒镜倔道:“没有。”

    “说谎?”

    半透的绢屏后,倩影微顿,放下手中杯盏,站起身。

    苍舒镜心脏愈跳愈快,他忍不住捂着心口,摸到了那只抢来的杯子,指腹在杯口边沿,暧昧地抚弄。

    苍舒镜垂睫:“是他说的?”

    这个“他”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身体变成少年,年轻了许多,脑子心性都变幼稚了。

    曾经的魔头,那个满腹算计的人,动了情,情毒入骨,面对夕影时,简直无法思考。

    此刻像个受了委屈的坏孩子,瘪着嘴,难过道:“你不要信他的话,他讨厌我,总会来你这里说我坏话的!”

    夕影:“你说,他和你,我信谁?”

    “……”

    苍舒镜哑然。

    他从不值得被信任,他心底清楚,可还是会难过。

    无从辩解,辩解无用。

    他往地上一跪,脑袋垂下,额发挡着脸,看不清神情,只小声地,像是犬类呜咽一样,满腹委屈地说:“那你罚我吧,不要……赶我走。”

    后面三个字说得毫无底气,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一双雪白如玉的赤足蓦然撞入眼底。

    苍舒镜瞳孔微颤,却只能装作看不见,他爱极了这双足,又带给他那么多旖旎暧昧的回忆,偏偏如今碰也碰不得,看也看不了。

    只能收敛着,紧闭双眼,攥牢手指,不敢逾越分毫。

    偏偏夕影不放过他。

    足尖微抬,踏在苍舒镜跪坐的膝上。

    简直就是……要了命。

    乌黑沉香木的地板,衬那雪足,棉白寝衣因动作而掀开,露出一截伶仃的脚踝,就那么赤`裸裸闯进他视线。

    但他只能做一个瞎子。

    “不是喜欢为我濯足吗?愣着做什么?”

    苍舒镜一僵。

    非但不惩罚他,不赶他走,还要留下他为他濯足?

    做梦似的。

    他跟着夕影

    ,跪行到绢屏后。

    夕影只穿了一件棉白寝衣,里头空空荡荡,举手投足间,都生怕衣缘翻开露出些许光景,这对苍舒镜来说也不知是恩赐,还是惩罚。

    若照着以前,还在天虞的竹涧小筑,他早就推人上榻,压着他,哄着他,逼迫他,满足自己的欲。

    偏偏……

    如今,再也没资格了。

    他什么都不敢做,不敢看,烟云朦胧下,那双伪装成琉璃色的眸愈发红,只瞧着掌心轻握的足踝,都令他血脉贲张,就要活活憋死。

    洗涤足踝,按摩脚心,他做的倒是愈发熟稔。

    夕影也享受于这份舒适,撑着额颞,半躺在浴池边的美人榻上,要睡不睡的。

    苍舒镜这才敢偷偷抬眼觑一下。

    小心思驱使下,他手心力道微重,摁在穴位上,夕影舒服地喟叹一声,却未醒来。

    他这才敢抬起眼,双目痴迷地踅摸着夕影的模样。

    从曾经对望过,凝视过的眉眼,到手指轻刮过的鼻梁,再到那双吻过很多次,咬破过,抿过血的唇……被温泉热气熏地泛出胭红。

    曾唾手可得,如今高不可及。

    明明与凡人夕影一模一样的容颜,偏偏气质截然不同,这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啊。

    十多年前,更近的追溯到十几日前的临安城。

    夕影都未曾对他真正放下过,无论是爱还是憎,他能感受到。

    如今,夕影愈发神性,渐渐漠然地让苍舒镜惶惧难安。

    心口疼吗?

    为什么会疼?

    对方睡着了,他的目光无所顾忌地踅摸到微微起伏的胸膛前,里头埋着一枚灵核,他的半片魂魄曾在里面住过,原本那便是最好的结局。

    他死了,被处以极刑,却还可以留有半片魂魄在夕影心中。

    他不是不惧死,他是故意藏了这心思。

    他何其卑劣,图谋一生,连自己的死都要算计。

    他想住在夕影心中,哪怕夕影不爱他了,也不能拒绝以他魂魄修补的灵核。

    可惜……

    他的魂魄又从灵核裂开的缝隙中游荡出来,再度为人。

    能守在夕影身边,却不能“看”他,再也不能留他心中。

    苍舒镜越想越觉悲哀,越想越心口疼痛。

    他做了一件极为大胆的事。

    微红的薄唇如一只飞舞的红翅蜻蜓,缓缓落在夕影足背上。

    蜻蜓点水,荡开一圈涟漪。

    又一阵疾风吹来,吹皱了池水,也险些折了蜻蜓的翼。

    霎时间,三人面面相觑。

    旖旎顿散,气氛古怪,却无人觉得尴尬。

    沈悬衣眉间成川,凤目怒瞪苍舒镜,他很久没这么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了,一时有些失控,灵力未收敛,拂地苍舒镜唇边淌血。

    红艳艳地,滴落在夕影足背上。

    沈悬衣眉头皱地更紧了。

    却没再对苍舒镜下手。

    ——这个人还有用。

    而苍舒镜毫不怯惧,他谁也没看,装作个瞎子,指腹抹去唇角殷红,无声地笑了一下。

    夕影瞧了会儿,不觉窘迫,反倒掀睫时,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又故作无所谓地抬足,在苍舒镜衣摆上蹭去血迹,才收回。

    看得他沈师兄眉头直皱。

    在夕影瞧不见的暗处,苍舒镜掀睫,对上沈悬衣的眼,挑衅意味赤`裸,再垂眼时,眸色又恢复成琉璃,卑微地跪着等夕影使唤。

    “好了。”夕影慵倦道:“你去屏风外侍奉吧。”

    苍舒镜跪着没起身,脸偏向沈悬衣。

    夕影明了,笑道:“眼睛瞎了,耳朵也不好使了?我要与师兄共浴,你杵这里做什么?要跪去外面跪着。”

    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苍舒镜只觉耳膜嗡嗡,险些戳破那薄如窗纸的伪装,想要抬眼询问。

    夕影不理他了,只望着沈悬衣,笑地温柔亲近。

    “师兄快些,等你很久了。”

    说罢,便除去披身的棉白寝衣,半透的锦屏后,玉白肩窝刺目,纤细劲瘦的腰肢若隐若现。

    苍舒镜恨得牙痒!

    又心跳地厉害。

    但他只能听话地退避在屏风与重重叠叠的纱幔之后,里头那两人的身影被烛灯照地投在墙上,模糊暧昧,声音却听得清晰。

    快折磨死他了。

    又是隐欲,又是忧心愤恨。

    伴着水流缓动,夕影说:“师兄,你别扭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有赤诚相对过。”他说着,笑意愈发浓郁,惊心动魄般的迷人:“以前在极仙崖的时候,师兄还为我擦干身体,穿衣服,现在是……变得生分了?”

    生分……

    夕影是会拿捏人心的,沈悬衣听不得这个。

    只能别捏地除了衣,下了水。

    苍舒镜牙都咬碎了。

    哪怕是一条

    狗不高兴了,还能吠两声,而他,连狗都不如,所有怨愤与妒恨,只能往喉咙里咽,往肚子里吞。

    他站在屏风外,捧着干净的擦身布帛,不无悲哀地想:人间有国度,作为九五至尊的君王,可以拥有很多妃子,每夜召一个,都能睡一年不重样,夕影是君王,沈悬衣和小兔妖就是那妃子,往日里夕影都“临幸”小兔妖,今夜召了沈悬衣而已,他不都习惯了吗,干嘛还难过?难过能改变什么?

    不能!

    听夕影那么说,沈悬衣在极仙崖时就和夕影那个了?

    很奇怪吗?

    他都亲眼看过夕影吻沈悬衣,再想自己死的那十六年,夕影和沈悬衣一定已经……

    搁在以前,苍舒镜非得妒恨地撕了沈悬衣,掳走夕影,将夕影囚在身边,夜夜困在床上,让他下不了地。

    但现在……

    许是所求愈卑微,底线越退越往后。

    他不恨夕影宠爱别人了,他只求夕影爱着别人的同时,能分给他一个眼神。

    夕影什么时候可以临幸他啊?

    苍舒镜重重地叹息一声。

    垂睫瞧了瞧自己褴褛破败的衣衫,愈发自卑,虽然他觉得自己帅的要死,比沈悬衣那个伪君子好看多了,但人靠衣裳马靠鞍,他这样不行的。

    他想:若有那么一天,夕影要召他,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梳洗沐浴,换个帅气干净的衣服,一定要把沈悬衣比下去,好让夕影宠了他一次就念念不忘,为他魂牵梦萦,夜夜召他才行。

    但又一瞧自己如今的处境,忽然清醒过来。

    瞳孔猝然紧缩。

    他不是身份卑微,等待君王临幸的妃。

    他……他这样,不就是君王和妃子在里头颠`鸾倒凤,他在外头苦哈哈守夜的太监嘛!!

    别说召他侍寝,怕不是他们完事后,还得让他递帕子,擦污浊。

    苍舒镜被自己脑补地脸色煞白,快死过去了一样。

    呸!

    他才不是太监!

    太监没有的,他还有,还很厉害!

    虽然……前些时候,还差点被夕影一脚送走……

    双眼巴巴地往里瞅,恨不得在绢屏上烫出个洞。

    你能不能也宠宠我?

    能不能看看我?

    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这种祈求的话,他在心底练习了无数遍,却找不到时机对夕影说,更不敢说,怕被拒绝,怕连如今的待遇都

    被抹去,被赶走。

    可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伸出手指,在那副孔雀刺绣的绢屏上抠出小小的孔眼,正好在孔雀眼睛的位置,昏黄光线,烟云叆叇下,很难发现。

    屏绣的孔雀眼一眨一眨的,颇为滑稽。

    瞧见两人各在浴池一边,中间横亘川河一般,苍舒镜才松口气。

    眼眸使劲地扒开云雾,瞧见背对着他的夕影露出颀长的后颈,圆润的肩骨,以及……细窄的腰肢时,他顿觉血脉贲张,隐隐躁动,却不得纾解。

    快闷死,快憋死了!

    干燥的擦身布帛被他塞进自己嘴里,才止住愤愤不平的呜咽声。

    他太难了!

    夕影勾唇暗笑。

    凡人对神一无所知,他的神识铺陈整栋楼,眼睛无处不在,又有什么是发现不了的?

    汤也泡了会儿,时机也算恰当,沈悬衣没那么紧绷,放松下来。

    夕影捞过一旁的竹匜,像一尾灵动的人鱼,潜入水中,下一刻在沈悬衣身畔浮出。

    沈悬衣愕然,被吓了一跳。

    夕影抖落脸上沾的水珠,眼尾生魅,熏出薄红,近乎妖冶地凝视他,竹匜舀水,浇在他肩头,哗啦啦地滑落皮肤,又隐入池中。

    “我帮师兄沐浴,以前也不是没这样过,师兄不介意吧。”

    “师兄还记得以前吗?”

    夕影说的“以前”并非近十几年,也非在极仙崖上。

    那时候,他还没称沈悬衣为“师兄”,沈悬衣也不知他是天生神祇,两人相伴于红尘,走走停停,觅山踏水,好不快活。

    后来,自入住极仙崖后,他们谁也没提及那段红尘往事,千年万年过去,彼此都不太记得了。

    旧事重提,沈悬衣本能地有些慌乱。

    他压住这份不自在,叹道:“过去很久了,提它做什么?”

    夕影喟叹道:“是啊,过去太久了,久到我以为我记错了,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他抬指抚过沈悬衣的后颈。

    两个男人,一个在浴池中,一个在锦屏外,都猝不及防吸了口气。

    夕影将沈悬衣的长发绕过颈侧,撩到胸膛前,微凉的指如锋利细窄的刃,沿着脊骨滑下。

    轻声说:“我记得师兄这里有一道伤疤,是为我而伤,愈合后长成了一条不甚明显的红线。”

    锦屏内外的两个男人又是一阵心惊愕然。

    孔雀眼在疯狂颤

    动,整只孔雀都抖地要晒开翎尾了。

    沈悬衣握住夕影的手腕,回眸说:“夕影,都过去千年万年了,什么伤都该愈合了。”

    夕影默了会儿,道:“也对。”

    “我不该苛责师兄。”夕影垂眸叹息,难过又委屈地说:“我自己也不好,怎么能将那些和师兄相处的记忆都丢了呢。”

    “……”

    “要不是这次沉睡醒来,我怕不是永远都想不起来。”

    “……想起来什么?”

    没人说话,一时间,空荡荡的浴房内只有缓缓水流声。

    空气几乎要凝成胶质。

    蜡烛哔啵燃烧,烛泪缓缓淌下,在铜铸的灯台上流下一滴血泪,很快凝固,雕刻成难以揭去的斑驳。

    好一会儿。

    夕影才笑着摇头:“没什么,没记住多少,一点点而已。”

    沈悬衣凤眸凝深,无比认真,无比担忧地说:“记忆太多会很累,记不住有时候未必是什么坏事,忘记了也好,左右我一直在你身边,现在的、以后的,我们还会有很多‘回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夕影灿然一笑,乖巧温和道:“好啊。”

    沈悬衣也笑了笑。

    很难得。

    他一贯清冷自矜,不苟言笑,哪怕在夕影面前,也总是一副规规矩矩,克己守礼的模样。

    这会儿,这笑容,夕影瞧着忽觉眼熟。

    偏偏,那股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

    沈悬衣接过他手中的竹匜,舀过温暖泉水,滑在夕影肩头。

    这对彼此间最熟悉的人,相互为对方洗沐,看着无比亲切,无比温情。

    ?)

    泡了好一会儿,浑身都暖和了。

    沈悬衣:“差不多就起身吧。”

    夕影:“我沉睡的那些年,灵脉灵核弄丢的事,师兄知不知道?”

    两人同时开口。

    沈悬衣手中的竹匜险些脱腕。

    夕影低眸觑了眼,又放出那枚要烧七七四十九年的火珠,悬于半空,照地他双眸明亮,点点闪光。

    他双颊还带着温泉水的熏红,笑容温柔又昳美。

    嗓音也轻柔动听。

    “玉挽魂魄里少掉的那样东西呢?师兄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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